時間可以帶給一個人很多痕跡，比如多病的身體，比如滄桑的眼神，比如靜斂的氣質(zhì)，又比如親密無間或者嫌隙疊生。時間就好像一塊礫石，可以把任何東西打磨成生活賦予它的模樣。
時光太久遠，我早已忘記這么多年來與她是否也有如今這般如此復(fù)雜的感情--或許沒有吧，畢竟那時的我還沒有如今的耿耿于懷和小肚雞腸，而且如今的感情實在太畸形--但現(xiàn)在的我卻無法忘記曾今她給我烙在靈魂上的印記。
其實最初我對她也是滿心滿眼的依賴與歡喜，只是在兩記耳光之后淡漠了。
第一記耳光受得著實冤枉。
那時的我還是每天可以睡足十小時睡覺的孩子，自是與她很少見面。那天她回來得較早，整個人靠在沙發(fā)上，我高興得在她面前走過去又走過來，只盼她看我一眼和我說說話。她終于從沙發(fā)站了起來，她還朝我走來。然后她扇了我一耳光。她說她一天如此辛苦還煩她。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去我的衣柜找出了一件棉背心給我穿上，推搡我到了門口，打開門，把我攆了出去，然后關(guān)門。
她的世界終于清靜了。
那一會兒我的世界也很安靜，望著幽長的黑暗的向下的樓梯不知所措。接著我反應(yīng)過來了。我拼命敲打著大門，一個一個地叫喊著屋里的人，沒人應(yīng)和我。樓上下來一位只是面熟的阿姨，喲了一聲后問我是不是惹媽媽生氣了，還勸我和她認個錯。我只是盯著她--到現(xiàn)在我還認為她說話的語調(diào)陰陽怪氣夾著幸災(zāi)樂禍。許是無趣，那個阿姨住了口，繼續(xù)下樓去了。
我一定盯著她直到她消失在了幽長的黑暗的但已不再那么讓我不知所措的樓梯。
我繼續(xù)拼命敲打著大門，又一個一個地喊著屋里的人，依舊沒人應(yīng)和我。接下來的事我忘記了，只記得一雙手拉我進了門，叫我不要大喊大叫的丟人現(xiàn)眼。那雙手細膩卻有一片青色--應(yīng)該是鼓起的青筋。
其實我應(yīng)該感謝她。之前有一段時間我的神經(jīng)衰弱到了很嚴重的地步，常常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聽風(fēng)吹動玻璃窗的聲音，嘩啦啦的很滲人，接著是不知誰家的公雞叫，偶爾還有一定是幻聽的大半夜從樓上傳來的彈珠落在地板的聲音和應(yīng)該不是幻聽的剛上床就聽到的樓上拍籃球的聲音。這很折磨人。然后有一天晚上這段本該記不得的記憶竄了出來，后來它為我打發(fā)無聊的長夜作出了很大的貢獻。至少想東想西的時候不會聽見滲人的聲音。
其實第二記耳光受得也很冤枉。
那是我還是可以睡八九個小時的孩子。她在家里走來走去，我跟在她后面、看著她，后來膽兒肥了，抓住她后面的衣沿，因為突然感覺好像老鷹捉小雞還笑出了聲。然后一記耳光扇過來。說她一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我還只知道耽誤她做事。我從開懷大笑變?yōu)榱擞樞Γ钡接樞σ残Σ怀鰜恚俏覜]哭。抓著她衣服的手不知什么時候松了開來，她把我推開到一邊向前走。我又忘記了后面的事了。
如今的我每天睡五六個小時，早已不能稱作孩子了。我自是再也不做那種傻事，鑄就了一顆冷漠的心。我看著她開始有了暗斑，頭發(fā)也不再烏黑亮澤，可我已經(jīng)不在那個房子里發(fā)表感慨了。她一定是不會關(guān)心我的。
我一直以為時光河流早已沖散我和她，沒想到我們卻還在苦苦掙扎。
她抱怨我太冷漠，我告訴她每天梳頭一百下或許可以白發(fā)變黑發(fā)。我學(xué)著向她撒嬌，可我抱著她手臂的手臂有時會突然起雞皮疙瘩，在擁抱她低下頭的時候會突然想起一些事然后我的臉會瞬間變得冷漠，卻在抬頭時又是一副親昵的臉。我耐心地給她解釋了兩次是用梳子梳頭發(fā)一百次以上，她都是帶著一臉似是找到知音一般的笑意地告訴我：“就是用手這樣這樣籠頭發(fā)吧，我也從書上看到了。”說著她還用手比劃了兩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接。在我又一次給她解釋時她就只是一臉不耐煩地說她整天那么忙，怎么有時間梳頭一百下。我還能怎么說怎么做呢？我只能冷眼看著她抱怨她又增的白發(fā)和新長的皺紋罷了。
我和她吵架，我就說她不關(guān)心我。她回我：我怎么不關(guān)心你了？你吃的穿的哪樣不是我拿錢給你買的？到后來她就直接要求我把衣服脫了還給她滾出這個房子去了。
我理解不了她，她明白不了我，終究只能如此······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驀地，突然想起這句話來了。呵，呵呵，竟用這句話，此時的我，除了冷笑和嘲諷，還余些什么呢？
或許時光老去，遠了如今年少的我和只看到利益的她，我們到底會不同的，只不過是我多奢望一些時日吧。那時的歲月一定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