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自己是在洞房花燭夜才見到父親的。那年她十七歲成了我們張家的媳婦,成了老實木訥父親的妻子。母親不甘心就這樣過一輩子,她利用空余時間看書考取了本科文憑。母親常常覺得自己和父親沒有共同語言,甚至連交流都是問題。就這樣在爭爭吵吵中大姐呱呱墜地了。
母親在生完我的第二年,有了一個出國的機會。母親看到了她人生的春天到了,她堅決和父親離了婚。她要奔向自己人生的戰場,就不得不做出抉擇。母親離婚在那個年代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外公他們家和母親斷了關系。可母親認定自己的人生不應該只是圍著鍋臺轉,她的人生應該是坐在敞亮的辦公室里。母親走的那一天村里人給他扔爛菜和臭雞蛋,是父親擋在母親的面前那些臟東西落在父親的頭上衣服上,母親的身上是干凈的那一刻母親流淚了是感動還是愛情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那年她二十五歲。
母親出國后我們就斷了聯系,母親給我們寄來的東西無一意外的都被爺爺奶奶扔掉了。從小爺爺就告誡我男子漢不應該像父親那樣懦弱,讓村里人戳脊梁骨。所以我多少有一點看不起父親,在山村里教訓不下自己的媳婦是一件丟人的事情,更何況是父親這樣的。在初中時我結識了一群不良少年,去派出所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我甚至覺得這樣酷極了,我向村里人炫耀自己如何將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打到在地,如何跟低年級的小弟學妹收取保護費,如何在派出所里和警察叔叔周旋。看著他們聽的津津有味我真的自豪極了。沒有想到這并沒有給我樹立威望反而村里所有的人都躲著我,甚至告誡自己孩子不要和我玩。我孤獨極了,很郁悶。有一次我和同伴偷了隔壁的雞烤著吃,剛好父親經過他問我雞是哪里來的我答不上來,結果父親在我左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說“你這個不學好的東西”“那也比你強連自己媳婦都教訓不下。"父親顯然是被我的話傷到了,他滿臉通紅手不止的顫動著。
第二天父親決定去省城打工帶著我和姐姐求學去。就這樣我來到一個陌生城市,在這里一切都是那樣美好。我在姐姐的幫助下學習一點點變好,那年我們收到了母親寄來的新鮮的玩意。甚至比他們那些城里孩子換好的東西。我第一次知道母親在國外,而且是個醫生。我從心里恨母親時她讓我們變成沒有母親的孩子。我拒絕他對我們所有的好意決心靠自己,我每年都拿獎學金我已經從一個壞孩子變成了老師同學眼里的好學生,高考那年我以優秀的成績考進了重點大學。在那一年我也見到了我的母親。
有一天父親從工地上回來的特別早,他手里捏著一份報紙。言語激動告訴我們母親回國了而且就在市里第一醫院上班呢是主任。我看著報紙上那個大大的照片。上面的人年輕美麗,和放在姐姐書包里的照片上完全是兩個人。我冷冷告訴爸爸那一定不是媽媽??墒歉赣H堅持我們只好陪他來到醫院,父親逢人就問知不知道趙燕,最后還是一個護士帶我們去。進門就看見辦公桌邊喝咖啡的女人,護士甜甜叫道趙主任有人找你。那喝咖啡的女人轉過頭看見父親似乎楞了,她看了看姐姐呵呵我突然沖了過來緊緊的抱著我我能感覺到她眼里落到我的肩上很涼。很快她擦擦了擦眼淚對父親說:“你還好吧?”“很好”父親不停的搓著身上那件破的不能再破的襯衫,臉上竟是羞澀。母親請了一天的假帶我們買了好多衣服,后來我才知道那一年是母親事業的高峰期那年她名利雙收。那年她四十二歲。
母親就這樣走進了我們的生活,我的心被她一點點慢慢融化。她每天堅持給我們做早餐,為此她跑了大半個城。每次我們遇到困難她總是積極想辦法解決。有一次打電話回家是母親接的我告訴她我談戀愛了她竟高興的鼓勵我說每一個人遇到愛情不容易要記得加油,我才發現我已經漸漸想她靠攏。在大三時我把女朋友帶回家是母親忙前忙后張羅著。父親在旁邊不是嘮叨著,母親輕輕的把爸爸推了一下讓他閉嘴給了他一份報紙讓他看報紙去。這樣溫馨的場景竟打濕了我的眼眶,原本我以為母親會和爸爸白頭到老時,母親有一次選擇了出國到非洲去做醫生那年母親四十五歲。
母親在非洲待了十年,是父親的噩耗把她從自己心愛的事業上呼喚了回來。父親在臨死之前回到那個故鄉。母親前來參加父親的葬禮,在葬禮上她一直沒有哭。事后她說你們的父親是個好人。她雖然一輩子沒有愛過他卻是一輩子都感激他。是他讓自己夢想實現的,當時父親偷偷賣了家里的牛才能人自己出國的。那年母親五十五歲。
在我的印象當中,母親總是做出一些驚人的舉動,她說她想出去散散心,結果肚子一個人坐了火車走完了大半個中國。母親和大多數思想封建的中國婦女很不一樣,她活的有主見,她活出了自己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