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猛烈的歡愉,亦猛烈結束。在激昂下死亡,在浴血的剎那,像烈焰觸發火藥,煙消云散。有人說,世界會在烈火中毀滅。也有人說,世界將會在冰雪中毀滅。我已飽經磨礪,故贊同于火蝕中消亡。
鳳凰,浴火而泣血,亦浴火而重生。鋼鐵,浴火而熔渾,亦淬火而堅韌。正是如此殘酷的打磨,世界的凡物才得以掙脫俗塵的束縛,達到至純、至利、至明、至真的地步。若不經此一役,終究也不過塵歸塵、土歸土。回歸原始,亦是自然。
玉不琢,不成器。苦難,是磨礪人的最高學府。它給人寶貴的磨練機會。只有經得起苦難磨礪的人,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強者。自古以來的偉人,大多是抱著不屈不撓的精神,從苦難中掙扎過來的。
“人的一生可能燃燒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燒起來!”有人如是說。在那山道旁,一片稀薄籠罩,初生的一簇黃。他在苦難面前窺覷,我不曾言語,他也不曾辭去。沒有伏地,也沒有睥睨。就像是預言的前期,無一絲聲響,默默著,僅是如此。水灼與冰激在我心胸間回蕩,我領悟了,他的命運——可憐的奧斯特洛夫斯基:一個沒有美好純真的童年的人,一個沒有健全青年的人;一個20華少卻全身癱瘓、雙目失明的人;一個即因愛情而美麗卻又一輩子孤獨地坐在輪椅上的軀殼。多么極致的痛苦,將這樣一簇尚未綻開的花摧殘。可也就是這極致的痛苦,讓他在領悟后綻開得更加璀璨。極度的痛苦才是精神最后的解放者,惟有此種痛苦,才強迫我們大徹大悟。在巨大的苦難之下,他就如同他筆下的保爾·柯察金,如同在烈火和急劇冷卻里鍛造出來的鋼,堅硬得無所畏懼,充滿著無窮力量和希望。
手摸索著冷壁的粘潮,陰沉,黑暗。在妖魔的臟腑內掙揣,頭頂不見一線的天光。《十日談》就在這瘋狂復雜的環境下應運而生。我開始看到了翡冷翠的魔爪,一絲絲,伸向那一口閃亮——喬萬尼·薄伽丘。若是說苦難毀滅了他,不如說苦難成就了他。若不是佛羅倫薩的致命鼠疫,若不是基督教徒的惡意打擊,若不是意大利落后的人文,又怎會促成那些些經典之作。痛苦能夠毀滅人,受苦的人也能把痛苦毀滅。彼岸人世繁華,在苦難面前,這一躍不成功便成仁。
那些聲稱被應試教育毀了的人,不應試也會自毀;那些抱怨婚姻磨滅理想的人,不結婚也成不了居里夫人;那些天天嘮叨在這個體制下無法創作出偉大作品的人,去了瑞士也一樣找不到自由的靈魂。面對苦難,他們總是一味地臣服,匍匐其下,任爾奴役。小時代總是有太多的無奈,人們總在為大小不一的苦楚尋找各色各樣的借口,就像是身處無底的深淵,有的人發現鏡子,有人伸手不見五指。世界上的事情永遠不是絕對的,結果完全因人而異。苦難對于天才,是一塊墊腳石;對于能干的人,是一筆財富;而對于庸人,卻是萬丈深淵。斷翅的蝴蝶也能飛得過滄海,折翼的雄鷹依舊能翱翔于天地。意如不禁激活了我心中的戰爭,使我不能睡眠。我覺得我的處境比戴了腳鐐的叛徒還難受,冥冥中被披上寬大的衣服,推到窗前,看意如在黑暗之中探索地找尋到自己的手指,瞬間烈火浴汲,冰雪覆冥。俄而幃屏芳菲,翰墨余跡。
闊的海、空的天,我不需要,我只要一點光,我只要一條縫。爬伏在一間暗屋的窗前,望著天邊不死的一條縫。征服。